周育德 文化“畸人”徐渭其他

书画纵横 / 2013-11-22 11:16

明正德十六年(1521)二月初四日,一颗艺术巨星在山阴县(今浙江绍兴市)观桥大悲庵东升起。他的大名是徐渭。徐渭字文长,别号有田水月、天池山人、青藤道人等。

现在绍兴市内离秋瑾故居不远处的前观巷大乘弄有一个清幽雅致的“青藤书屋”,是徐渭幼年读书处。在“几间东倒西歪屋”的檐下,有一个小小的水池,池畔有青藤一株,使人联想到徐渭的别号。

徐渭是一位艺术奇才。他的诗、文、书、画卓然自成一家,而且还会写剧本。无论从艺术学的哪个方面观察,徐渭都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徐渭自称为“畸人”。他在七十岁生日时,作诗说:“桃花大水滨,茅屋老畸人。”(《答沈嘉则二首次韵》)徐渭自己编了一部年谱也叫《畸谱》。何谓“畸人”?《庄子·大宗师》云:“畸人者,畸于人而侔于天。”就是说这种人与社会格格不入,却能顺天道而合自然。说得通俗些,畸人也就是奇人。若论徐渭生平境遇之坎坷和艺术成就之奇绝,在明代文坛上确实数不出第二个。

正式入胡宗宪幕府做“师爷”

徐渭自幼聪慧异常。六岁启蒙,九岁便学作八股文,但他读书求官的道路坎坷无比。

徐渭的家庭是不幸的。他的父亲,官做到夔州府同知,在徐渭出生后百日就去世了。徐渭的生母是他父亲续娶妻子苗氏的丫环。嫡母苗氏对徐渭十分宠爱,却在徐渭十岁时把他的生母逐出家门。

徐渭二十一岁入赘潘家。妻子十四岁时和徐渭结婚,十九岁时就病故了。徐渭异母所生的两个哥哥,比徐渭大二十多岁。两位兄长先后病故,都没有子嗣,按理徐渭可以继承他们的遗产,但因为他已经入赘潘家,所以打官司败诉,徐渭变得无家可归。

徐渭自幼聪慧异常。六岁启蒙,九岁便学作八股文,但徐渭读书求官的道路坎坷无比。从二十岁成秀才,直到四十一岁,一连八次考试,屡战屡败,屡败屡战,都没能中举,最终也没能得到做官的资格证书。

没有科举功名不等于没有真才学,更不等于没有真本领。

当时的文学家茅坤、唐顺之等就非常欣赏徐渭的诗文。嘉靖年间,倭寇侵扰东南沿海。徐渭生平喜欢阅读兵法,参加了绍兴府的保卫战,“尝身匿兵中,环周贼垒,度地形为方略,设以身处其地,而默默其经营,笔之于书者亦且数篇”,(《拟上督抚书》)因此为浙江巡抚胡宗宪所赏识。胡宗宪诱杀汪直等战功,可能都有徐渭的计策。

嘉靖三十八年徐渭正式入胡宗宪幕府做“师爷”。此时的胡宗宪已是总督浙直福建军务都御史,权倾一时,威震东南。据袁宏道《徐文长传》说,胡宗宪聘徐渭做幕客时,徐渭提出一个条件,要求胡宗宪待之以宾客之礼,允许他随时可出入总督衙门。胡完全答应。徐渭在胡宗宪幕下,主要的工作是起草文书,也参谋军事。徐渭没让胡宗宪失望。胡宗宪把所得的白鹿献给皇上,徐渭代写的一篇《代初进白牝鹿表》送到朝廷,嘉靖皇帝“大嘉悦”。胡宗宪因此升俸一级,即更加器重徐渭,“一切疏记皆出其手”。徐渭的辛苦也得到相当丰厚的报酬,比如他代胡宗宪作了一篇《镇海楼记》,即得到胡宗宪二百二十两酬金,在绍兴营造了一处园林式住宅,取名“酬字堂”。

徐渭以自己的智慧获得劳务报酬的同时,也收获了精神上的痛苦。他在胡宗宪幕府中写了上百篇文章,有的表现了有价值的思想,大多数的文章却是奉命写作的应酬文字,徐渭自己很惭愧地称之为“大谀”的货色。比如,他曾代胡宗宪一连几次给最大的贪腐集团头子严嵩写感谢信和生日祝贺等,把严嵩吹捧得十分肉麻。可是此前徐渭的好友沈炼却因上书揭露严嵩的十大罪,被充军塞外,后又被腰斩。徐渭为此写诗作文,表示同情与愤慨。用同一支笔被迫作自我人格的撕裂,对个性强烈的徐渭来说该是何等痛苦的事!这可能是造成徐渭精神抑郁,导致精神分裂,引发精神狂躁的重要原因。

嘉靖四十一年,严嵩贪腐集团倒台,所有与严嵩关系密切的人都遭到清算。胡宗宪被逮削职,徐渭丢掉饭碗,回到绍兴。长期的精神抑郁,此时又加上一种政治恐惧,导致他精神分裂。他经常出现幻视幻听,感到有“祟”在活动。实际是担心胡宗宪案会有牵连,因为他是胡氏幕下很出风头而受宠信的师爷。精神恐惧使他陷入癫狂,终于决心自杀。他自己做好了棺材,并且写好了墓志铭,然后“走拔壁柱钉可三寸许,贯左耳窍中,颠于地。”(《海上生华氏序》)居然被游方郎中华氏救活。他又“以椎击肾囊,碎之,不死。”如此折腾九次,还是活了下来。

嘉靖四十四年,胡宗宪再次被械系至京,死在狱中。第二年,精神病患者徐渭创下了大祸,他怀疑续娶的妻子张氏有外遇,就把张氏杀了。他被革去了生员资格,关进大牢。徐渭在狱中一住就是七个年头。隆庆六年除夕,由于新皇帝登基,徐渭获释出狱,此时已经五十三岁。

徐渭被褫夺了生员资格,以后的二十年时光,只好四处奔波“打秋风”。他到过南京、北京和宣化,老朋友吴兑和张元忭等都热情地接待过他,但是徐渭不能接受衙门规矩的约束,精神病又时好时发,只能返回绍兴,靠卖文卖字卖画度日。徐渭虽然既贫且病,却仍不改其“傲与玩”的本色。

徐渭晚年生活十分凄苦。他先变卖了衣物,再变卖藏书,到后来连书籍也卖光了,只能饿着肚皮躺在藳荐上。

万历二十一年(1593),徐渭在贫病饥饿中离开了人世,是年七十三岁。

“吾书第一,诗二,文三,画四”

徐渭提倡为文为诗都要表现本真自我,他把这个叫做“本色”。

徐渭死时,身边一无所有,但他留给人间的精神遗产却是非常丰富的。徐渭的诗、文、书、画和剧作,在当时的文坛艺坛上都是第一流的。他的作品以鲜明的创造性和不可束缚的个性,开创了独特的流派,影响着千秋万代。

徐渭生活的年代,正是李梦阳、何景明等“前七子”和王世贞、李攀龙等“后七子”引领文坛的时代。前后七子为扫荡明初“台阁体”的萎靡文风,而树起“复古”的旗帜,提出“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的口号。这个复古运动声势浩大,“天下推李何王李为四大家,无不争效其体。”(《明史·李梦阳传》)但是他们盲目复古,以形式主义的模拟代替对文学遗产的合理继承,给文学带来了更深刻的危机。

在复古的文化生态中,徐渭有着自己独立的见解。徐渭强调诗文创作应该是自我表现与自我宣泄。他打了一个比喻说:“人有学为鸟言者,其音则鸟也,而性则人也。鸟有学为人言者,其音则人也,其性则鸟也。此可以定人与鸟之衡哉?不出于己之所得,而徒窃于人之所尝言,曰某篇是某体,某篇则否,某句似某人,某句则否,此虽极工逼肖,而已不免于鸟之为人言矣。”(《叶子肃诗序》)按这个标准,前后七子之“文比秦汉,诗必盛唐”,以及唐宋派散文之模拟唐宋,都不过是“鸟为人言”。徐渭强调的是作文作诗应“出于己之所自得,而不窃于人之所尝言也。就其所自得,以论其所自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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